庄生梦蝶
昔者庄周梦为蝴蝶,栩栩然蝴蝶也,
自喻适志与,不知周也.
俄然觉,则蘧蘧然周也.
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?蝴蝶之梦为周与?
“老胡……”
清崖习惯性张张口，想要点酒来，却发现自己桌边空空荡荡，苦笑一声。
“小二。”他改口唤道。
雁来客栈的小二堆上满脸笑容，正如招待大街上随意的一位客人，“客官！——想要点啥？”
“老样——”他顿了顿，微笑道，“……一壶桃花酿，加三分水，滴几滴醋。”
小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，端来了这份古怪的酒。
他对着烛影慢慢酌着。
有时候老胡坐在旁边，会天南地北地扯着话痨，最后他大笑，他也大笑。
只是一个瞬间，那叫自己老臭虫的人便消失了。
不，比死了还可怕——好像从一个梦境里清醒，侠客死后，名声依旧风传百代，但这世上，无人知晓胡铁花。
第一天，他还问着每个大街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行路人，最终搞明白了这世上没有盗帅，也没有花蝴蝶。
他只有一个名字，叫清崖。
他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叫楚留香，但是好像一个夜晚，那些叫着这名字的人都消失的干干净净……不，没有消失，只是这个名字消失的干干净净。
他知道这个客栈小二总会准备一些滴了甜醋的桃花酿，等着香帅和他的朋友们来喝。
客栈还在，小二也是如常。
只不过桃花酿少了他的那份。
他觉得自己该是在梦中。或者，之前都只是一场幻梦，他才刚刚醒来。
这世界真的很有意思；好像其他人的记忆都被抹去，唯独留下他的一份；或者只有他，被强加了一段叫“楚留香”的记忆。
能够这样做的，到底是什么人？
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？让他和别人一样忘却不好么？
清崖将最后一点酒倒入喉咙，好像那个楚留香不会喝醉，但是他今天有些失态了。
或许正是如此，自己不是楚留香？
他拢了拢衣襟，走出客栈。外面的凛冽寒风让他一颤，清醒了七分。
现在要到哪去？
他觉得自己应该足尖轻轻一点地，便跳上城墙观望着这繁华金陵。
他确实跳了起来；但是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，一个趔趄，手抓着墙头，才能让自己稳住。
是了。他苦笑着想。楚留香应是当世轻功第一人，除非那给自己记忆的人甚至换了自己的轻功……否则这也确实证明了，自己不是楚留香。
梦也该醒了。
只不过，他不知道自己从哪来，要到哪去。仅此而已。这没什么。
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，又有多少人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？
灯火漫天，却没有他的一盏。
这样也好，也好……
他本来就是江湖人。江湖人无名无姓，自在洒脱。
生与死，不过大梦一场。